阿青在吗

我不在

【团孟/门芦】野鸽子

又名寡妇夜谈XD

门芦含量极少所以没有打门芦的tag


“孟烦了:碌碌无为一生,潦乱二十载,死于二十八,死因——烦死啦。”

我盘腿坐在炕上,桌上摆着一水壶的茶,站我旁边打量我的的教书匠敛起长衫的衣摆跳上炕来,我于是斜睨他:“辛苦您这样写,在我的木碑上...您真不像个破教书的,真的——有你这么跳脱的呀?”

他给自己倒杯茶,抬起头来:“我也没说我是教书的呀。”

我于是只好把白天那些小孩嘴里的“先生”都当成是在叫我。

他把那杯茶推到我面前:“喝了吧,你的腿明天就好了。”

我转身跳下炕,晃到别处去:“好不了啦,甭关心我。”


被俘虏的一年多,我随共党的部队走到西北,牛腾云嚷嚷:我们要去延安根据地啦,于是我被送到车上,车已经很好啦,比我在祭旗坡坐的车好得多,死啦死啦要见着这车会高兴地尖叫——他不会出现了。

于是我决定逃,逃到哪里都好,只要去一个没有死啦死啦的地方——哪里都有死啦死啦的影子。

半路上我翻下车,牛腾云也要跳,又被他身边的人抓回去:“现在已经到一棵树啦,这死瘸子跑不出这里啦!”

瘦死的瘸子比克虏伯这死胖子活得长,管他几棵树,我拖着残腿走着——后来我的腿烂了,自里面流脓,我想终于有个堂正的理由可以死,也好在死啦死啦面前讨个心疼,但我不忘恶心别人,所以我爬到一户人家门前,翻个身闭上眼。


我死的三个小时里,炮灰们笑嘻嘻地围着我的尸体,阿译无声地恸哭。

死东北佬还是笑着:“你看这小崽子死成了这个熊样。”

“这是做什么。”兽医推开迷龙,蹲下来摸我的脸,于是我死气沉沉地出声:“小太爷大名孟烦了。”

兽医:“知道你叫孟烦了。”

我笑,睁开眼时炮灰们也笑,而后我站起来拍拍一身土,还故意呛康丫一嗓子。

我几乎开朗:“小太爷死得值啦,”然后我又低落,“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见到你们——死啦死啦呢?”

人堆后何书光挤进来:“龙文章呢?”

我诧异,迷龙骂骂咧咧地:“这瘪犊子非要跟我们混,说去他妈的虞师座吧。”

何书光急眼:“我没这么说!——龙文章呢?”

炮灰们于是乱作一团:“团长呢?死啦死啦呢?”,然后他们对我回答:“还没来呢,还没来呢。”

我想他是迷了路,还没赶到这里,我挠伤了的左腿,一阵刺痛后静下心,我平和地看着炮灰们,哽咽着开口:“小太爷走太远了...累了,死啦死啦到了叫我一声。”

于是我在炮灰们的注视下走远,我又进入一片黑暗。

我不会害怕了,因为睁开眼又会看见我的朋友们。


我睁开眼,“兽医”仔细打量着我,见我醒来于是大喊:“何先生,人醒咧。”

我环顾四周,窗外是荒漠,屋内是人群,我紧闭双眼,再次睁眼时朋友们也笑嘻嘻地和我分别:“我就说烦啦命大着呐。”蛇皮股磨着自己的刀。

我坐起来:“感谢各位父老乡亲救命之恩,下回见到我可以不用救...我先走了。”

“你的腿还没好,先不要走。”他们喊的何先生提着长衫进来,我们互相打量对方,最终我败下阵来,他是又一个小书虫,我没法不被他吓退,我自暴自弃地坐下来:“那你给我一梭子得啦。”

何先生咯咯地笑,随后他让看热闹的人们离开,等到人们走后他也坐下来:“你打过鬼子啊?”

这真真是另一个小书虫,我便讲起给共党们讲过上千遍的故事:“一个叫什么麻的,被鬼子的枪瞄着,勾、啪、哒——死啦;一个叫迷糊的,我们团的机枪手......”

他听得津津有味,我闭着眼将炮灰们的模样描摹一遍一遍。


“说完啦——说你的。”我看他。

他乐呵着,眼球转来转去,最后沉吟道:“我叫芦焱,这里的人叫我何思齐,我哥哥叫芦淼,爸爸叫芦之苇。”

我:“没听说先介绍自己再介绍他爹的。”

芦焱:“我爸爸死了。”

我:“我爹也死了。”

芦焱:“我没有朋友了。”

我:“我也没有了。”

芦焱:“我有过几个很要好的朋友。”

我:“你以为谁没有?”

芦焱被我呛得伸手来掐我,我躲开,又坐下:“得嘞,小太爷闭嘴,您请讲。”

芦焱:“什么小太爷?”

我摇头晃脑:“烦啦小太爷——讲呀。”

芦焱于是点头,垂下眼讲着:“我的朋友是青山,是骡子,是岳胜,还有我的哥哥,该不该把小家算进去呢?姑且算吧...啊,还有卞融,我最好的朋友叫门栓,铁门栓的那个门栓,——都死得差不多了。”

我:“你是共党。”

他摇头:“还不是,你是国军,我们坐在这里,我们没有互相残杀,对吗?”

我点头。

芦焱:“讲讲门栓吧——会让我不太难过。”

我同意,任他讲所谓门栓,死啦死啦死后我也曾近乎疯狂,逢人便要讲死啦死啦的故事,尽管我也并不了解他许多——于是我猜疑芦焱和门栓的关系:就像我和死啦死啦,隐晦而见不得光,只有死后才能思念。

芦焱哭个满脸才讲完他十几年的故事,比他小几岁的我更像年长的一方,谁让他总是那样充满希望。

我拍拍他:“行啦——活着吧。”

我用劝我自己那样劝他——留给死人看的也只有你活着的证明。

他便抹去眼泪:“我不会尖叫。”

管你叫不叫,我将脸转到一旁,沉闷地:“....死啦死啦会很喜欢门栓的。”

芦焱:“你还和日本人是朋友?”

我:“......是我团长。”

芦焱:“你团长是日本人?”

我:“不是,我就叫他死啦死啦——我们睡过。”

前言不搭后语,但起码能让他听明白,他臊地脸都通红:“我和门栓没有!”

我便笑吟吟地:“谁问你了?”

他就支支吾吾,我于是不再笑他,低下头来。

芦焱复又蹦跳起来:“中午想吃什么?”

这大荒漠无非只有些米水是能喝的,本着自己恶心也恶心别人的原则,我闷闷道:“猪肉白菜炖粉条。”

芦焱便泄气:“你还是回共党部队里好了。”

我一激灵:“小太爷吃些稀饭也没问题啦!”

他这回高兴了,应着好,又提着衣摆疾步出去,我看着他的背影,想着绊死你,绊死你,又想:还是算啦,这是小太爷唯一说得上话的啦。


周遭安静下来,我无神地放空,想起狗肉来心便一痛——它随我一起逃到这里,两年来已经骨瘦嶙峋,因为我昏迷过去,它也沉沉趴在地上,现在被养在长相神似兽医的老头家里,这也能让我安心些,于是我想别的,发现没什么可想——只有死啦死啦。


茅草屋上的烟囱冒起青烟,我盯着缕缕青烟发呆,青烟中冲出只野鸽子来,于是我猛醒,冲出屋子,残腿让我摔在土地上,我费劲地站起来,又摔倒,我急切地去够那只野鸽子:灰色的野鸽子。

可我想是只鸟都会飞走,于是我放弃了爬起摔倒这一系列丑极的动作——野鸽子也就在我泄气坐在地上时落在我肩上。

我一伸手,那野鸽于是落到手上来,我发愣,狗肉吠叫着冲来,我便慌乱地护着手里的野鸽,可这野鸽实在胆大,它没有飞远,看着狗肉摇尾巴,我福至心灵,仔细打量着野鸽子,我上手轻轻点着野鸽的脑袋,野鸽只是点头,我小心地把脖子上系着的红绳挂在野鸽脖上——这红绳上本有个臭弹的。

那野鸽依然只是点头,于是我哭着,又看着狗肉笑:我将这野鸽视为死啦死啦,思念便都赋在鸽子身上。

等我哭累了,才看见芦焱在不远处站着,于是我擦眼泪,轻声对手上的鸽子道:“团座,走吧,小太爷好着呢——他们都说没见您,您快走吧,别让他们担心啦——告诉他们小太爷还好,都不错。”

野鸽子于是飞走,自青烟里消失了。

我恍惚地看着野鸽离去的方向。


芦焱走近把我扶起:“饭很快就好。”

我坐在炕上:“辛苦您嘞——聊会天吧,小太爷很长时间没说过话了。”

芦焱就点头:“你想死?”

我:“现在不想了。”

芦焱:“我也想。”

我:“等我走了你再死吧。”

芦焱:“可我会活着。”

我:“小太爷也会活着的。”


我:“——对啦,小太爷大名孟烦了,记住啦。”

芦焱便笑:“我会记住的,孟烦了。”

辛苦他记住,我望着夜色,揉着搁在桌上的大腿。

芦焱端饭到桌上,坐在我的对面:“没有猪肉白菜炖粉条,黄米白米炖白水,还可以吧?”

我嗯一声:“是不错。”

他又嘿嘿地笑,我习惯地摸脖子上的红绳,却摸了个空,随后把手放下,扣起桌角。


这晚我们聊很多,聊北平的豆汁,上海的生煎,还聊起野鸽子,最后我熄了灯,躺在炕上。

我想着飞走的野鸽子,我终于睡去。


End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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